被休后她守着破院种田求生第18章 粮瓮夜算
晒场上那声“九十八斤…税粮都不够”如同淬了冰的秤砣砸进李青禾空瘪的胸腔瞬间冻僵了她最后一丝挣扎的气力。
周遭的哄笑、议论、鄙夷的目光如同隔着一层浑浊的冰水模糊而遥远地拍打着她。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杆冰冷的大秤盯着秤盘里那堆灰扑扑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秕谷盯着那根斜指向天的、无情宣判的秤杆。
王有田那句“税粮都不够”后面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关于宽限关于秋粮关于官府催逼的厉害。
但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耳朵里只有尖锐的嗡鸣如同无数碎瓷片在脑壳里刮擦。
直到栓柱皱着鼻子极其嫌恶地用两根手指拎起那个破布包裹像丢什么秽物一样“咚”的一声丢在她脚边的滚烫青石板上她才猛地一颤。
灰扑扑的粟粒从散开的包裹口撒出些许混入晒场的尘土里瞬间失去了踪影。
“拿回去!” 栓柱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别杵这儿挡着晒粮!” 李青禾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早已麻木的腰。
她的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无声的呻吟。
布满血痂和泥污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拢起散落的粟粒一粒一粒如同在捡拾自己碎裂的骨殖。
然后她重新系紧那个破布包裹紧紧地、死死地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残存的心脏。
她转过身。
佝偻的脊背弯成一张拉满却无箭可射的弓。
在无数道混杂着怜悯、鄙夷、漠然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那片金光灿灿、充满生机的晒场重新走向西坡那片被诅咒的、死寂的荒芜。
每一步都踏在滚烫的石板上也踏在自己早已血肉模糊的心尖上。
怀里的包裹轻飘飘的却压得她喘不过气。
那浓烈的霉烂土腥味此刻不再是绝望的象征反而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证明她存在过、挣扎过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凭证。
破窑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伤口张着黑洞洞的口等待着她。
窑洞里弥漫的霉腐气息与怀中包裹散发出的陈腐谷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地狱气息。
李青禾抱着包裹靠着冰冷的土壁滑坐下来。
她没有点篝火也没有力气去点。
黑暗迅速吞噬了窑洞内的一切轮廓只有窑洞口透进的一点惨淡的、黄昏的余光无力地涂抹在靠近洞口的地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天光也彻底消失破窑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黑暗时李青禾才如同冬眠的蛇被惊醒缓缓地动了一下。
她摸索着在黑暗中极其熟悉地摸到了窑洞深处那个唯一的“家具”——一个半截埋在土里、口沿崩了好几处豁口、布满裂纹的粗陶瓮。
这是她在这破窑里找到的唯一能勉强储物的东西平时用来装点雨水或捂肥时渗出的脏水。
她将怀里那个破布包裹解开。
黑暗中看不见粟粒的颜色只能听到它们滑落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如同沙砾摩擦的“簌簌”声。
她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的粟粒连同里面无法剔除的细小碎壳和尘土一股脑地倾倒入陶瓮中。
灰扑扑的粟粒落入空瓮发出沉闷而空旷的回响。
倒空了包裹她却没有立刻离开。
她跪在冰冷的泥地上脸几乎贴在冰冷的陶瓮口沿。
黑暗中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极其小心地探入瓮中。
指尖触碰到那层冰冷的、带着粗粝感的粟粒。
触感冰冷而陌生。
没有粮食该有的温润饱满只有一种死物的僵硬。
她用手指在粟粒表面极其缓慢地划动、摸索。
粟粒很薄堆得并不高。
指尖很快触到了冰冷的、粗糙的瓮底。
一股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她。
但她强行压下。
粮……这就是她所有的粮。
她必须知道确切地知道到底有多少。
黑暗中她摸索着找到了那截当作秤砣用的沉重碎瓷块还有那根刻着模糊刻度的荆条秤杆。
她重新在黑暗中操作起来。
过程笨拙而艰难。
将碎瓷秤砣系好将陶瓮用破布条小心地绑在秤杆另一端。
秤杆在她枯瘦的手中剧烈地颤抖、寻找平衡。
汗水(或许是冷汗)再次从额角渗出沿着紧绷的脸颊滑落。
黑暗中她只能凭感觉靠手指去触摸秤杆倾斜的角度去估算荆条上那几道模糊刻痕的位置。
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声响。
秤杆似乎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暂时静止了。
李青禾屏住呼吸布满裂口的手指极其小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秤杆悬停的位置反复确认着下方对应的那道刻痕。
冰冷粗糙的木纹刮擦着她的指腹。
是……是这里吗?代表“百斤”的那道最深的刻痕? 黑暗中无法用眼睛确认。
她只能依靠记忆和触感去判断。
指尖下的触感告诉她秤杆似乎……微微向上翘起?还是平了?她无法确定!巨大的不确定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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