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巴鲁的猫第111章 佛缘困惑
贞观十九年的长安城冬夜的风像裹了冰渣的鞭子抽打着曲江池畔荒废的庙宇。
破败的窗棂在风里呜咽如同垂死者的喘息。
司通蜷缩在神龛后一堆半朽的稻草里灰白相间的毛发沾满泥污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它把自己缩得很小很小仿佛这样就能避开这彻骨的寒冷和无处不在的饥饿。
曾经如熔金般璀璨的瞳孔此刻黯淡无光映着从破瓦缝隙漏下的一点惨淡月色。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几声低沉的犬吠如同地狱传来的催命符。
几条黑影堵住了破庙那歪斜的门口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燃烧那是饥饿与凶残的光芒。
“呜…呜汪!”低沉的咆哮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司通浑身的毛瞬间炸开喉咙深处挤出威胁的嘶鸣弓起的脊背绷紧如弦。
它猛地弹射出去不是迎战而是扑向角落里一个更深的、堆满杂物的阴影!几乎就在它身体没入黑暗的同时一条壮硕的杂毛野狗已经扑到了它刚才藏身的位置尖利的犬牙狠狠咬在冰冷的石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呜嗷!”扑空的野狗狂躁地低吼。
司通在杂物堆里奋力钻爬腐朽的木片、破碎的陶片刮蹭着它的身体留下细微的刺痛。
它不敢停留凭借着猫类在黑暗中天生的优势从坍塌的后墙一个仅容它通过的缝隙里猛地窜了出去!冰冷的夜风瞬间灌满了它的口鼻身后的狂吠与追逐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来。
它瘦小的身体在长安城迷宫般的小巷里亡命奔逃爪子在冰冷的石板和泥地上打滑。
肺像破败的风箱般嘶鸣吸入的空气带着冰碴般的寒意。
它早已失去了那超越凡俗的感知能力听不到蚂蚁在墙缝里爬行的声音闻不到远处某个角落深埋地下的铜锈气息。
它只是一只被野狗追杀的、筋疲力尽的流浪猫。
就在冰冷的犬牙几乎触及它后腿皮毛的刹那一道低矮的、被藤蔓半掩的墙洞出现在眼前!求生的本能让司通几乎是滚了进去身体重重撞在墙洞内侧。
一股截然不同的、温暖而沉静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它。
刺骨的寒风和野狗狂躁的嘶吼被隔绝在墙外。
墙内是另一个世界。
没有呼啸的北风只有一种奇特的、低沉的嗡鸣弥漫在空气里像是无数人同时念诵着什么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又像大地深处传来的安稳心跳。
这声音并不刺耳反而像温暖的毯子层层叠叠地包裹上来抚慰着它因奔逃和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司通剧烈地喘息着它警惕地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努力适应着新的环境。
它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庭院的一角月光清冷地洒在平整的石板上映照出前方宏伟殿宇的飞檐斗拱檐角悬挂的铜铃在微风中发出极轻的、清越的叮咚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气息还有……书卷的墨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而厚重的氛围。
这里不是民宅。
司通疲惫的脑中闪过这个认知。
是寺庙。
那种沉静庄严的气息它曾在某些遥远记忆的碎片里感受过类似的氛围。
它贴着墙角的阴影小心翼翼地移动。
身体依旧虚弱奔逃耗尽了它仅存的力气。
它循着那低沉嗡鸣最清晰的方向无声无息地潜行。
最终它停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大殿侧面的窗棂之下。
窗户是半开着的温暖的烛光和那低沉的诵念声正是从这里流淌出来。
司通轻盈地跃上窗台下方一个半人高的石雕莲座将自己隐藏在巨大的莲花瓣阴影里。
从这个角度殿内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它眼前。
大殿内部空间极为高敞粗大的朱漆梁柱支撑着深邃的屋顶。
无数盏铜灯悬挂在梁下烛火摇曳将整个殿堂映照得金碧辉煌光影在巨大的佛像慈悲垂视的面容上流动。
殿内铺满了供人跪坐的蒲团黑压压坐满了人。
有穿着简朴僧衣的沙弥有神情肃穆、袈裟严整的高僧大德甚至还有一些穿着锦袍、气度不凡的俗家居士。
所有人都面向大殿深处的高台神情专注嘴唇无声开合汇入那宏大而低沉的背景音流。
高台之上端坐着一位僧人。
他身形清瘦面容平和眉宇间却蕴藏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智慧与历经风霜的坚毅。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袈裟与殿内辉煌的装饰形成一种奇特的和谐。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异常清晰如同山涧清泉流过每一个角落穿透那低沉的背景诵经声清晰地传入司通的耳中。
“…是故舍利弗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僧人的声音平和而有力。
司通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语言…它从未听过音节奇异而流转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感。
不是它所知晓的任何一种人类语言更非尼巴鲁的星语。
然而就在这完全陌生的音节组合中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却油然而生。
那声音里蕴含的某种特质——超越具体语义的、直指事物根本的穿透力它曾在父亲神王阐述宇宙法则时感受过也曾在那位雅典老人苏格拉底追问“什么是美德”时捕捉到过相似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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