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梦古斋第1章 刮花的网格纹
七月的牛河梁遗址总裹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热意连风都带着沙砾的烫感吹在脸上像细针轻轻扎着。
临时搭建的蓝色帐篷里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扬起的尘土混着松节油的味道落在赵野的白衬衫领口晕开一圈淡淡的黄。
他坐在折叠椅上背脊挺得笔直手里却攥着一把小小的竹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眼前的红木工作台上铺着厚厚的白色软绒布布中央躺着几块青玉碎片——那是上周从红山文化牛河梁遗址M4号祭祀坑清理出来的玉猪龙残件。
碎片最大的一块约莫手掌大小青玉质地泛着陈旧的灰蒙猪首轮廓隐约可见只是原本该清晰的网格纹上多了一道歪歪扭扭的划痕边缘还沾着细小的玉粉像一道丑陋的疤痕是他亲手划上去的。
“每一道纹路都是历史的话是五千年前的人刻给我们听的。
你这一刮就把它想说的话全刮没了这不是失误是不尊重。
” 导师周教授的话像一根冰锥反复扎在赵野的心上。
他记得当时周教授指着那道划痕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声音里的失望比批评更让他难受。
这是他跟着周教授参与发掘的第一个重要遗址也是父亲赵建明生前最想完成的课题——三年前父亲就是在这片遗址上突发心梗倒在刚清理出的玉猪龙碎片前手里还攥着记录纹饰的笔记本。
“赵哥歇会儿吧都盯一下午了。
”队友小林端着一杯凉白开走过来轻轻放在工作台上“周教授也就是气话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 赵野没抬头目光依旧黏在那道划痕上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爸当年在这里清理玉璧也不小心碰掉过一块边角料可他后来写了篇《红山玉器残损与加工工艺关联》的论文连故宫的专家都夸他有想法。
我呢?我只会把文物弄坏连补救的办法都想不出来。
” 他伸手拿起那块残件指尖轻轻摩挲着网格纹——五千年前红山部落的巫祝就是用这样的纹路在玉猪龙身上刻下对神灵的敬畏刻下部落的期盼。
父亲常说:“考古不是挖宝贝是听历史说话。
每一块碎片每一道纹路都是古人想告诉我们的故事。
”可他呢?他不仅没听懂故事还亲手毁掉了一段“台词”。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打来的。
赵野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妈怎么了?” “小野你爸的忌日快到了我收拾他书房的时候发现他还有本笔记没写完里面全是关于玉猪龙的你……”母亲的声音带着哽咽“你要是忙就先别回来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
” “我知道了妈遗址这边忙完我就回去。
”挂了电话赵野的眼眶瞬间红了。
父亲的遗愿是弄清楚红山玉猪龙的图腾意义可他连最基本的文物保护都做不好怎么配做他的儿子?怎么完成他没做完的事? 帐篷外传来一阵喧闹是负责后勤的师傅在喊吃饭。
小林拉了拉他的胳膊:“走了赵哥吃点东西才有力气想办法。
对了我听当地老乡说离遗址不远的老巷里有个‘拾遗斋’听说里面有不少老物件说不定你能在那儿找到点灵感?” “拾遗斋?”赵野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父亲的笔记里提过一句说“那是个能读懂文物心思的地方”。
他放下残件跟着小林走出帐篷。
夕阳正落在远处的山头上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遗址的土坡上还留着考古队员的脚印像一串串深浅不一的印记刻在这片承载了五千年历史的土地上。
赵野突然想去看看那个拾遗斋不是为了找灵感更像是一种茫然中的寄托——他太想知道父亲说的“读懂文物心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沿着遗址旁的土路往前走风里的沙砾少了些多了些草木的清香。
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眼前出现一条窄窄的老巷巷子口爬满了爬山虎绿得晃眼。
巷口挂着一块老旧的木牌上面刻着“拾遗斋”三个字字体苍劲像是有些年头了。
木牌下面悬着一盏红灯笼傍晚的风一吹灯笼轻轻摇晃暖黄的光透过薄纸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像一团温柔的火。
赵野站在巷口犹豫了片刻。
他从小在考古队长大见惯了博物馆里冰冷的文物听惯了“保护”“修复”“还原”这些专业术语却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能读懂文物心思”的地方。
可不知为何那盏灯笼的光竟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他迈开步子轻轻走进巷子。
青石板铺成的路面有些凹凸不平缝隙里长着青苔踩上去软软的。
巷子很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蝉鸣。
走到巷子尽头就是拾遗斋的门脸木质的门扉半掩着上面雕着简单的云纹门楣上挂着一串风干的艾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混着泥土的湿气竟意外地让人安心。
店里很暗只有柜台后亮着一盏小小的暖光灯光线柔和刚好照亮柜台里摆放的物件。
一个穿素色棉麻衣衫的男人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一块软布正细细擦拭着什么。
他的黑发束在脑后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左手腕上戴着一串老紫檀佛珠泛着温润的光泽。
男人的侧脸轮廓清隽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这里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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