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梦古斋第9章 裂痕里的暖
苏晚抱着青瓷洗“阿莲”走进爷爷工作室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穿过木格窗在工作台的旧漆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把洗轻轻放在铺着绒布的台面上指尖先触到碗沿的弧度再缓缓滑向外壁那道极细的裂痕——像一条被时光磨软的银线在梅子青的釉色里若隐若现。
这是她第三次如此细致地观察这道裂痕。
第一次是在拾遗斋沈砚指着它说“这是民国逃难时留下的印记”;第二次是在爷爷的笔记本里看到修复师陈敬之写下的“裂痕非残缺是器物活着的证明”;而此刻她的指腹贴着裂痕边缘轻轻摩挲竟觉出一丝细微的暖意不像瓷面惯常的凉倒像墨墨临终前搭在她手背上的爪子虽渐渐失温却仍留着最后一点属于生命的柔软。
工作台的抽屉里还放着爷爷修复瓷器时用的工具:竹制的刮刀边缘泛着包浆细如发丝的铜丝卷在棉纸里还有一盒已经干涸的金漆——那是“金缮”用的材料爷爷以前说有些裂痕用金漆补上不是为了掩盖是为了让伤口变成独一无二的风景。
苏晚把那盒金漆拿出来打开盖子里面的漆料已经硬成了琥珀色的块却还能闻到淡淡的桐油香像爷爷工作室里永远散不去的味道。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不小心把爷爷刚修复好的清代青花碗摔出一道纹吓得躲在门后哭。
爷爷没有骂她只是蹲下来用沾了温水的棉布擦去她脸上的泪说:“晚晚你看这碗以前肯定也摔过你看这圈金缮是前几辈人补的。
每道裂痕里都藏着一个人对它的在意呢。
”那时候她不懂只觉得摔碎的碗不好看了;可现在看着“阿莲”的裂痕她突然明白爷爷说的“在意”是明知会失去却依然愿意倾尽心力去守护的温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宠物医院的李姐发来的消息:“晚晚之前救助的那只老年柯基‘老柴’情况不太好你要不要来看看?它主人说想让它走得踏实点。
” 苏晚的心猛地一紧指尖下意识地攥住了“阿莲”的碗沿。
老柴是一周前被送到医院的十岁的柯基得了严重的肾衰竭主人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抱着它哭着说“我刚把它从救助站接回来三个月还没来得及带它去看海”。
这几天苏晚每天都给老柴输液、喂药可它的精神还是一天比一天差就像当初的墨墨一样。
她把“阿莲”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盒揣上爷爷的金漆盒快步往医院赶。
路上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的手背上像老柴每次见到她时用湿湿的鼻子蹭她的温度。
她想起沈砚说的“瓷是凉的可里面藏着的事是热的”或许那些她以为的“留不住”从来都不是终点而是像“阿莲”的裂痕一样是为了让温暖有迹可循。
宠物医院的走廊里小姑娘正蹲在老柴的笼子前轻轻抚摸着它的背。
老柴趴在铺着软垫的笼子里眼睛半睁着看到苏晚进来尾巴微弱地晃了晃像一片被风吹动的枯叶。
“晚晚姐”小姑娘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医生说它可能撑不过今天了。
我查了好多资料说狗狗走的时候要是能听到熟悉的声音就不会害怕。
” 苏晚走过去蹲在笼子边伸出手让老柴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掌心。
掌心传来的温度很轻像“阿莲”釉面的凉意里藏着的暖。
她想起墨墨走的时候自己只顾着哭没敢好好跟它告别现在看着老柴她突然想做些什么让这只才拥有三个月家的小狗能带着温暖离开。
“我给它唱首歌吧”苏晚轻声说“我爷爷以前哄我睡觉的时候总唱这支歌。
” 她轻轻哼起爷爷教她的童谣调子很简单像江南的流水一样舒缓。
老柴的眼睛慢慢闭上尾巴不再晃动呼吸却渐渐平稳下来。
小姑娘靠在苏晚的肩上小声地跟着哼阳光从诊室的窗户照进来落在老柴身上像盖了一层金色的毯子。
不知过了多久苏晚的歌声停了。
老柴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然后彻底不动了。
小姑娘抱着老柴哭得很轻却很平静不像之前那样崩溃。
“它好像睡着了”小姑娘摸着老柴的耳朵“谢谢你晚晚姐它走的时候应该很开心。
” 苏晚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感到愧疚反而觉得心里很暖——老柴虽然只和小姑娘相处了三个月可那些一起晒太阳、一起拆玩具、一起等主人下班的时光已经变成了小姑娘心里的暖像周明远刻在“阿莲”里的双鱼像王念归刻在碗底的“归”字永远都不会消失。
李姐端着一杯热奶茶走过来递给苏晚:“我就知道你能处理好。
以前你总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其实啊我们能做的就是陪它们走完最后一段路让它们带着爱离开。
” 苏晚接过奶茶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想起爷爷工作室里的那盒金漆。
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转身对李姐说:“李姐咱们医院能不能弄一个‘时光盒’?把那些离开的毛孩子的故事写下来或者放一些它们的小物件比如项圈、玩具这样它们的主人想它们的时候就有地方可以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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