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民间志第47章 三现身包龙图断冤
郑州府的腊月风跟淬了冰的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能疼到骨头缝里。
州衙西巷的青石板路冻得邦硬早起挑水的汉子踩着冰碴子走咯吱咯吱的声响能传半条街。
孙记杂货铺的门板刚上到第三块里头就传出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嚎把巷口蜷缩在酒旗底下避寒的老乞丐都惊得直起脖子——那是押司孙文的婆娘李秀娥。
我的天爷哟!你怎么走得这么急......哭声混着北风卷过光秃秃的树梢邻居们披着棉袄扒着门缝瞧就见杂货铺天井里乱作一团。
孙文直挺挺躺在门板上脸白得像裱糊窗户的绵纸嘴角凝着点黑血衬得那撇平日里总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胡子都发了青。
仵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哆哆嗦嗦摸了摸孙文的脖颈又扒开眼皮瞧了瞧咂着嘴说:中了邪了这是夜里发的急症没等请大夫就咽气了。
没人觉得这里头有蹊跷。
孙押司这些日子总说心口发闷上个月还特意去城隍庙请了道士来家里画符黄纸符贴得门框上到处都是。
再说他今年才三十五正是能干的时候上有七旬老娘下有三岁的幼子孙儿郎平日里在衙门当差也算勤勉谁能想到会走得这么突然? 出殡那天天阴沉沉的飘着碎雪。
李秀娥哭得几乎晕厥过去由两个仆妇架着才能站稳。
她穿一身粗麻布孝衣孝帽的带子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头发乱得像草鞋尖都磨破了瞧着是真伤心。
孙老娘抱着孙文的牌位老泪把满脸的皱纹都泡得发胀嘴里反复念叨:儿啊你怎么就留我一个人......你让娘后半辈子靠谁去...... 只有孙文的贴身小厮庆儿在人群里缩着脖子鼻尖冻得通红眼神怯怯的像只受惊的兔子。
他前半夜给孙文送过一次热茶那会儿主母房里的灯还亮着窗纸上印着两个人影除了主母另一个高高壮壮的看着像是对门开肉铺的王二。
当时他捧着茶碗站在廊下听见屋里传来主母低低的笑声心里咯噔一下却没敢多想。
这会儿看着门板上盖着的白布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像有条冰蛇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头七那晚月黑风高。
庆儿守在灵堂里打盹怀里揣着个铜手炉却总觉得寒气从脚底板往上冒。
灵堂里点着两根白蜡烛火苗忽明忽暗把孙文的牌位照得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门板吱呀响了一声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刮木头。
他猛地睁眼头发根子唰地竖了起来——就见孙文穿着那件常穿的青布公服腰里系着犀角带正站在灵前背对着他。
那背影瞧着有些虚像是蒙着层薄雾。
庆儿......那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又冷又涩刮得人耳朵疼。
庆儿吓得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磕头跟捣蒜似的:老爷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孙文缓缓转过身脸青得像庙里的判官像眼睛里没有黑眼珠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死得冤......他抬起手那只手瘦得只剩骨头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去告诉包大人...... 庆儿的牙打得咯咯响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包大人......包大人远在开封府啊...... 他会来的......孙文的影子忽明忽暗手指着后院方向井......井里......话没说完一阵阴风卷过灵堂的烛火噗地全灭了。
庆儿在黑暗里抱着头直哆嗦等他好不容易摸着火折子点燃蜡烛灵堂里空空荡荡只有香案上的牌位还端端正正立着香炉里的三炷香烧得正旺烟笔直地往上冒。
第二天庆儿就病了发着高烧胡话连篇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井里有东西......李秀娥来看过一回坐在床边削了个苹果皮削得歪歪扭扭的。
庆儿啊你就是太累了她声音软软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寒意回家歇着吧工钱我让账房给你算双倍。
转头就叫仆妇把孙文房里的东西收拾了个干净连那口孙文用了多年的端砚都扔了说是看着伤心。
转过月开封府尹包拯巡查到郑州。
这包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黑脸膛上两道眉毛拧得跟墨笔描的似的到任头天就敞开衙门口让百姓有冤情尽管来告。
可连着三天都是些张家丢了鸡、李家占了三尺地的小事没什么大案。
这天夜里包拯在州衙后堂批阅公文案上点着盏油灯灯芯噼啪爆着火星。
他正看着郑州的户籍册忽觉一阵冷风吹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直往一边倒。
他抬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穿青布公服的男子站在案前拱手作揖正是白日里郑州知州提过的那个暴病身亡的押司孙文。
包大人......孙文的声音带着哭腔膝盖一弯就想下跪却嗖地穿过了案几压根沾不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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