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浪翻滚三十年第133章 坟前没烧完的合同
那几片在暗夜里幽微发光的止痛片像一堆余温尚存的灰烬灼痛了陈景明的眼睛。
他几乎是一夜未眠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程远山那句沙哑而冷漠的邀约。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城市还在沉睡他已经跨上了那辆陪伴他穿梭于城中村与写字楼之间的电动车。
清晨六点的风带着秋日特有的凉意刀子般刮在脸上。
他没有走宽阔的柏油路而是沿着记忆里的乡间小径一路向东。
路两旁的麦茬地在晨光中泛着灰白的光被收割后的土地坦露着最原始的伤疤和寂静。
柳屯村东头的老坟地比他记忆中更加荒凉。
野草长得比半人还高风一过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终于在荒草深处找到了那块熟悉的石碑上面用最朴素的字体刻着——“陈父之墓”。
他蹲下身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拂去石碑上凝结的露水冰凉的湿意顺着指尖传遍全身。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踩断枯草的“沙沙”声。
陈景明猛地回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男人站在几米开外逆着晨光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风衣领口竖着像是在抵御并不存在的寒风。
面容憔悴眼窝深陷手里拎着一只磨损严重的黑色旧公文包。
他不像一个制定了冷酷算法的“神”更像一个在人生牌局里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
“我是程远山。
”他开口声音比语音里更加疲惫“我没带记者也没带保镖。
” 陈景明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与他对视。
他那双写了三十年代码的眼睛此刻像两台高速运转的扫描仪试图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然而程远山的眼神是一片死水既无挑衅也无悔意。
风吹过一望无际的麦茬地发出连绵不绝的声响像是无数个被遗忘的灵魂在低语。
程远山没有理会陈景明的审视他蹲下身将那只旧公文包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土坷垃上拉开拉链。
他取出的不是什么威胁性的文件而是一份泛黄、折叠处已经快要断裂的A4纸复印件。
他将那张纸展开递到陈景明面前。
那是一张“重症监护室费用预缴凭证”抬头的医院名字刺痛了陈景明的记忆那是省城最好的三甲医院。
而下面那个用钢笔手写的金额更是让他呼吸一滞——捌拾叁万圆整。
“这是我爸最后三个月的账单。
”程远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我从医学院退学那天主治医生把我叫到办公室指着这张单子告诉我‘钱不够治不了’。
不是药没了不是设备坏了就是钱不够。
” 他抬起头那双死水般的眼睛第一次泛起波澜一种混合着嘲讽与痛苦的奇异光芒。
“从那天起我就想如果人心靠不住如果善良和同情都有价码那为什么不能提前把它们都算清楚?如果人性注定脆弱那就该提前给它定好价。
” 他直视着陈景明话锋陡然锐利起来:“你们赢了官司你们成了英雄。
可你们知道吗?每年因为‘不够贵’而被我的系统默默筛掉连一声呐喊都发不出来的人有多少?你们救了一个老杨却不知道沉默的‘老杨们’汇成了一怎样的海。
” 陈景明的手指在口袋里悄悄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他没有去反驳程远山的歪理那没有意义。
他只是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我有个兄弟叫王强。
在工地上干高空作业干了快二十年。
去年他开始咳血丝去找工头工头说他是老烟枪自己作的。
他想去调监控证明自己工作时长和环境结果工地上那个角度的摄像头‘恰好’坏了一个月。
” 讲到这里程远山突然打断了他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我知道这些案例模型里都有对应的编号。
高空作业、粉尘环境、监控缺失……这些都是我们用来计算‘赔付风险’和‘维权成本’的变量。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某个被他遗忘的参数“但你知道……整个模型里最不可控预测偏差最大的变量是什么吗?” 他看着陈景明一字一顿地说:“是有人宁愿死也要留下自己的名字。
”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风声依旧。
远处天际线的那一头隐约传来推土机启动的轰鸣声那是城市扩张的脚步永不停歇。
上海李娟的公寓里。
她紧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代表着陈景明位置的、静止不动的小红点。
根据他们事先的约定陈景明应该每十五分钟更新一次状态哪怕只是发一个句号。
但现在距离上一次更新已经过去了二十七分钟。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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