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惊奇手札第31章 坟前戏言惹祸端
老马头死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裹挟着辽江开冰的寒意和那晚的血腥气迅速传遍了靠山屯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屯子陷入了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静默里。
男人们蹲在墙根下闷头抽着旱烟烟雾缭绕却化不开眉宇间的凝重与悲戚。
女人们则红着眼圈默默地翻找出家里最干净的白布准备孝衫。
他是为了救大家死的。
为了给陈岁安修补大门争取那关键的十几秒这个平日里跟在队伍后面、话不多、甚至有些胆小的老护林员挥舞着砍柴斧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年迈孤狼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嗜血的狼群。
他的牺牲为屯谷仓内的幸存者换来了喘息之机等来了墨染的觉醒最终撑到了邪法被破、暴风雪停息。
他的尸体是在雪化之后才找到的。
就在17号农场那扇破碎的大门外那片被鲜血和狼爪践踏得一片狼藉的雪地上。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新雪面容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只是那身破旧的棉袄早已被撕烂身下的雪地被染成了深深的、无法褪去的褐红色。
屯子里能主事的老人们聚在一起烟袋锅子明灭不定。
“老马头……是咱屯子的恩人。
” “没他咱们这些人怕是都得交代在仓里。
” “得发送得风风光光地发送!” 没有异议。
尽管屯子刚刚经历大难家家户户都损失惨重但没有人在这件事上吝啬。
出木料的出木料出人力的出人力女人们赶制孝衫孝帽会木工手艺的连夜赶制棺材。
那口棺材用了屯子里能找到的最好的松木厚重结实就像老马头沉默寡言的一生。
葬礼定在三天后。
那天天色灰蒙蒙的如同人们的心情。
没有请鼓乐班子但全屯子的人只要能走动的都来了。
人们臂缠白布头戴孝帽默默地跟在棺木后面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沉默的送葬队伍。
王铁柱和陈岁安等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亲自为老马头抬棺。
棺材很沉但他们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健仿佛生怕惊扰了棺中安眠的老人。
曹青山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走在队伍最前面手里没有罗盘没有烟袋只有一脸肃穆。
他那只独眼望着前方蜿蜒的山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按照老马头生前偶尔提起过的意愿将他安葬在了屯子后山一处向阳的山坡上。
那里可以俯瞰整个靠山屯可以看到他守护了大半辈子的林场可以看到辽江那个巨大的拐弯。
坟坑早已挖好深而规整。
棺木缓缓放入黄土一锹一锹地覆盖上去落在棺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没有人号啕大哭只有压抑的、低低的啜泣声在风中飘散。
白栖萤搂着已经恢复小狗形态、但眼神明显成熟了许多的墨染眼泪无声地滑落。
陈岁安看着那逐渐被泥土掩埋的棺材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夜晚老马头决然冲出破口的瘦小背影拳头紧紧握起。
曹青山最后走上前没有念经没有超度只是对着新垒起的坟头深深鞠了三个躬。
他挺直腰板独眼扫过面前所有悲戚的面孔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力量: “老马兄弟走好!你护住了屯子屯子……记着你的恩情!往后你就在这看着看着咱们靠山屯怎么在这片山场上重新立起来!” 纸钱被点燃在微风中翻飞像一群灰色的蝴蝶带着生者的哀思与敬意飘向灰蒙蒙的天空。
葬礼结束了人们默默地下山。
那座新坟孤零零地立在向阳坡上坟前没有立碑——屯里人商量好了要给他寻一块最好的青石刻上他最该有的名分:“护屯义士马公之墓”。
老马头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连同他生命最后时刻迸发出的英勇与决绝深深地刻进了每一个靠山屯幸存者的心里。
他就像这长白山里一块沉默的青石平时不起眼却在山洪来袭时用自己的粉身碎骨为身后的人挡住了致命的冲击。
青山依旧埋下了忠骨。
而活着的人带着伤痛与记忆还要继续在这片充满未知与挑战的土地上艰难地走下去。
七天后…… 长白山腹地的老林子越往深处走越是能感受到一种与世隔绝的、沉甸甸的寂静。
这里的树木不像外围那般生机勃勃反而枝干扭曲树皮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灰色厚厚的苔藓如同溃烂的疮疤覆盖着一切。
光线被层层叠叠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即使是在晌午林子里也昏暗得如同黄昏。
靠山屯的集体墓地就坐落在这片老林子深处一片尤为特殊的区域。
老辈人管这里叫“养尸地”。
地势低洼像个天然的锅底四周高耸的山梁将阳光挡得严严实实终年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阴冷湿气。
脚下的泥土永远是黑黢黢、黏糊糊的踩上去软绵绵的没什么声响仿佛下面不是实地而是某种巨大生物的腹腔。
空气里飘散着腐叶和湿土混合的沉闷气息偶尔还能闻到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甜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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